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赛博海猎 1098

覆冰NES午间逸话覆冰NES约 4923 字大约 16 分钟...

在十余年灰暗无光的日子后,她再次哼起了这首带有几分亮色的歌。

浪皎城北部工业区所坐落的这片土地,自古以来都被叫做岩棱滩。如今地面早已被水泥和无数建筑抹平了棱角,而后横跨整个城区的厂房又因“大静谧”变得冷冷清清。三年前,这座城市尚未从这场称得上浩劫的打击中爬起身来,那时的六棱造,浮世叠,北原工造都远没有今天这副占山为王的架势——当时的他们,还在和无数对手争食着这座城市的每一寸资产,竭尽全力扩张着自己的影响力。

那件故事就发生在这样一个百废俱兴的浪皎城中。

三月七日,雨。她拉上雨衣帽子,提着包走在大街上。这场不大的雨对于街头巷尾的野生植物生长很有帮助,而对于城市的运转只是造成了微乎其微的影响,人们在短暂的混乱之后又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,她也一样。

这位名为斯卡蒂的赏金猎人在一个混乱的夜晚横跨整个城市,来到了这里。此时她沿着一处厂房的外墙走着,随后拐进了一条小巷。这里头顶电线盘绕,路边胡乱停放着十余辆电瓶车,车尾的后备箱架都被塞上了小广告。斯卡蒂绕过在这些湿淋淋的景观,又经过为一根支撑电线团而立起来的水管,最后终于来到了目的地——一家卷闸门半掩的小店。

店里没开灯,也没有人,但是悬挂在两排货架之上的摄像头亮着红光。根据记忆,摄像头下还有一枚可以遥控引爆的震爆弹。斯卡蒂没有管这些,只是把雨衣兜帽推到脑后,径直来到了小店一角的门前,推门走了进去。

“事办完了?”这间亮灯的房间里传来一位老人的声音。

“办完了,都活着走了出来。”斯卡蒂走到房间中间,在一张包着铁皮的桌子前坐下。桌子对面就是刚才说话的老人,他面前是链接着摄像头的电脑,鼠标旁边原本还有一把手枪——不过在斯卡蒂进门的时候收起来了。

认识他的人都管他叫老何塞,其本人也接受了这个称呼。他是岩棱滩一带的中间人。

“衣服还你,演出结束了。”斯卡蒂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,隔着袋子可以看见里面一套叠着整整齐齐的鲜艳服装,“很抱歉的是,没机会洗干净上面的血和海水。”

“没事,恭喜你和那两个朋友活着出来了。在你们之前可没有这种事情。但是六棱造宣布城市边界线戒严,荒泽会也动了起来。弄出来这么大阵仗,你怎么到这边来的?”

“走路,跑步。歌蕾蒂娅在我们身上设置了摄影干扰,要想认出我们来得花点时间。”她说着又把手伸进了包里,“你儿子的事我很抱歉。”

“嗨,那也是没办法的事,你就带着一把手枪,出去了也是被六棱造抓走的结果……不对,怎么突然间说起这码事?”

“我见到他了,但是我慢了一步。”斯卡蒂从包中拿出一个编织袋放在桌上,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。

“那位不知名阿戈尔士兵作为报答送给他的义肢,也是害他被抓走的东西。他死在六棱造实验室,死于失血过多。”

老何塞一下瞪大了眼,他颤抖着把编织袋拖到自己身前,慢慢牵开了袋口。很快袋口敞开,一只静卧着,带着血迹的手进入了老何塞的视野。这只手从肩膀处断开,断面可以看见金属构造和电子线路的横切面。手臂的手腕处戴一串兽牙手链,中间人的目光就集中在这件红白相间的饰品上。

“……这不怪你,这得怪我儿子傻,明知六棱造在追捕阿戈尔士兵,他还救了一个回来,还装上了那个兵的植入体……”

“他也没有错,有罪的是六棱造。我们都被迷惑了,他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士兵身上的义体,我们却以为他们想要的只是阿戈尔的兵。”

“六棱造有错,那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?我看他那个势头,迟早得把几维塔给吞掉然后做大,谁都没办法阻止。罢了,你要什么报酬?”

“不了,你之前愿意帮歌蕾蒂娅找我,对我和她来说已经是非常大的帮助了。”

“好吧,”老何塞从口袋摸出一枚芯片,推到了斯卡蒂面前,“那个士兵身上卸下来的,没毒,但全是阿戈尔文,我读不懂。这个总愿意收下吧?”

斯卡蒂看着这块芯片,犹豫了一会,最后还是接了过来,替换掉了左腕插槽上自己的芯片——这名士兵生前的资料立刻在斯卡蒂的角膜上显现了出来。她粗略地看了看个人资料,然后打开了装有东西的个人文件夹。

“这是……简谱?”

她看着文件夹里唯一的内容,对自己问道——答案是肯定的。她按照上面的内容念了几个音符,感觉很熟悉,但就是想不起来这是首什么曲子,对应的歌词也忘了。浏览了十余秒,她便把那名士兵的遗物放进了口袋,插槽上取而代之的是她自己的芯片。

“谢了,老何塞。”她站起身来,拎起包,拉上兜帽离开了小店。

……

晚上十一点,斯卡蒂仍徘徊在岩棱滩。她找了间荒废的工人宿舍作为落脚点过夜。此时雨停了,屋外时不时传来水滴打在铁皮上的声音。她缩在墙角,双膝上的被子是打斗中顺来的外套。

她静静地坐着,在脑内下达指令不断调节着通讯频道。先前与歌蕾蒂娅越好的联系频道全都无人应答,只有沙沙声,给人的感觉如徘徊在月光照耀的沙漠中一般,抬头远望能看见的只有天上那城市的海市蜃楼。

“算了,睡觉。等挨过了这几天,我们就能一起过安稳日子了……”她如此安慰自己。

骤然袭来的螺旋桨噪声打断了她的自言自语,抬头望去,只见一抹红光划过窗外。斯卡蒂一脚踢开大衣并拔出手枪,在顷刻间解除保险夺门而出。

她闪身来到门外的走廊,确认附近没有伏兵后抬腿关上了自己刚才所待的房间门,同时在脑内下达指令启动了某个植入体。晕眩感顿时涌上了头脑,她一个趔趄,好在扶住了门框。这个装置在工作片刻后,其工作结果显示在了她的角膜上。

“周边 10m 未发现击发装置与弹射装置,未发现爆炸物,未发现腐蚀性化学药剂,生物战剂与放射性物品,周边人类 0 人,周边智械 1 部。”

怎么可能?

她又一次启动装置,这一次把探测范围扩大到了极限。更为强烈的晕眩感再次袭来,刺激感差点让她吐掉了今天的晚饭。但是结果依然是未检出危险品,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和一架无人机。

或许真的不是来杀我的?她想着拉开了门,举枪探出半个身子。只见刚才拖着红光的无人机就带着螺旋桨的噪声悬停在窗外,对于她的出现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。考虑到窗外也可能存在威胁,她没有开窗,而是举枪击碎了无人机旁边的玻璃,接着继续观察无人机的行为。

这个拖着红光的飞行物来到了室内,身后并没有跟随任何其他飞行物或者子弹。它穿过扔有斯卡蒂的行李的空宿舍,来到了这位担惊受怕的阿戈尔人面前。

“斯卡蒂女士,这里有你的包裹,请查收。”它对斯卡蒂如此说。

斯卡蒂放下了一些戒备,她这才注意到这架无人机的外观透露着一股浓浓的乌萨斯风格:其整体配色是黑,灰,红,四个螺旋桨被框架包裹了起来,红灯在框架的四角闪烁着。存放主板与电池的主体在正下方中间,是一个倒置的四棱台。再往下悬挂着硕大的货柜,上面有二十余个柜门。

框架包裹螺旋桨,这种设计在加强了无人机防护能力的同时,也起到了降低噪音的作用。但是降噪效果因那四个巨大的螺旋桨的缘故,并不明显。除非底下的货柜里满载炸药,或是在周围有伴飞的战斗型无人机护卫,否则它在这座城市的夜空中就是一头待宰的羔羊。但它依然来到了这位收件人身边。另外,它的主体部分四个侧面都有着极为明显的摄像设备,这用在由服务器规划绝大多数路线的货运无人机队列中,纯粹是画蛇添足,不知设计者是怀揣怎样的想法画下它的设计图,并交付厂家生产......这已经不能用“乌萨斯民族的行事风格”来解释了。

“回答我的问题,你的制造商是什么,北原工造吗?”

“不,我的制造商是圣骏堡军工,产品名为‘帝国炮火中枢’炮兵引导无人机,型号为……现在改装为信使辅助无人机使用”

圣骏堡这个名字,斯卡蒂知道,但叫这个名字的乌萨斯城市早已随着王宫贵胄的消亡而换了姓名。在那个时代,离计算机被发明的日子还相差着三十年。至于炮兵引导无人机,信使无人机这些名字,她则从未听闻过的。

会不会是歌雷蒂娅的来信?她忽然间想到这种可能。

“把包裹给我吧,谢谢。”

于是这架莫名其妙的无人机下那硕大货柜弹开了一个柜门,里面还亮着灯。斯卡蒂凑近一看,柜箱里静静躺着一个硬纸信封,算是现在几乎绝迹的东西。她在脑内下达指令,在几次晕乎乎地扫描后终于确认了这个信封是安全的。于是斯卡蒂拿出这来源不明的信件。

“很高兴为您服务,期待下次再见。”无人机说道,接着就原路离开宿舍,消失在了阴云下的天空中。在这之后,斯卡蒂再也没有见过任何一架“圣骏堡军工”的“帝国炮火中枢-改”无人机。

还是把目光放回现在吧。斯卡蒂确认周围没有危险后,带着她为数不多的行李换了间窗户完好的空宿舍,才坐下来拆信。拆开信封,里面只有两件东西:一枚发卡,一张信纸。

发夹是手心大小,夹子上有一只卡通化的虎鲸做装饰,动作定格在跃出水面的瞬间,看着给人以欢快与活泼的感觉。但令人不解的是,这只虎鲸是红色的。不同于司空见惯的血红,这种叫不上名的红色,看着让人感觉赏心悦目。

“真奇怪,哪里有红色的虎鲸?东国排水过了那么多年,也就白化虎鲸的出现率增加了……”

她想着,又拿起了信纸。这封信是用某家公司的公文纸写成的,左上角有个模糊不清的三角形蓝色徽标,右上方还有留着填写日期和部门名称的空横线。再说字迹,这字迹离“书写工整”还存在有差距,不过从笔画间可以看出,写信的人似乎很努力地想把字写好;只是信件笔画中透露着迫切感,因此还可以看见连笔的地方。

最奇怪的还是信里那些模糊不清的地方,比如包括企业徽标在内的多处图文模糊不清,像是被喷口坏了的墨水打印机所打印。而这些模糊不清之处都看不见笔的压痕,仿佛是滴了几滴墨水在上面。从上下文推测,这些模糊不清的内容都是人名和地名,这么做似乎是为了掩盖什么。

于是她开始读这封信:

致斯卡蒂:

这封信送到时,你应该已经接近此处任务的尾声,准备返回罗德岛了。不知任务是否顺利?你和大家有没有受伤?还有最重要的,这封信有没有迟到?

这封信预计是三月七日前送到的,三月七日是你的生辰,没能让你在■■■上,而是在荒原或废墟里度过这一天着实是有些遗憾。我去医疗部的时候碰到了清醒状态的■■■■,她还有点半开玩笑的因为这个责怪我呢。遗憾归遗憾,虽然此刻我并不在你身边,但是还是要在这封信里祝你生辰快乐!

■■■■和■■■也给你写了信,在我还没开始写的时候就交给信使了,不知她们用了什么样的文字来表达祝福?哦,■■■还给你准备了一件蛮大的礼物,不过让信使带过去不方便,只能等你回来再交给你了。她做完这件大东西的时候才知道你出任务,看上去有些失落,不过不到一个小时,她又恢复了她的活泼样,不用担心。

另外,■■节那枚的迟到的礼物做的终归是仓促了一点,这得还得向你道歉。在你生日之际,我又做了一枚新的,这一次我可谓是高度自信,因为我在一个月前就开始拿休息时间,在工坊里面磨了一个月。切割,塑形,喷漆这些手法也是“小有长进”,就算有瑕疵也不会有太多了,耶!当然也得谢谢■■■■有偿给我提供的■■■医生的日常行踪,这可使我躲避检查的行动变得更加迅捷了,那一大笔■■币花的可谓是物超所值!

这次发夹的红色我叫不上名来,是按照你上次去海边度假买的“粉红胖头不明生物抱枕”的颜色调出来的——我看你似乎很喜欢,就仿制了一下。说起来,你似乎很喜欢这种形似鳞兽的生物,黑白相间的,看上去还挺可爱的。那是一种怎样的生物?回来以后可以和我讲讲吗?

发夹随信一起寄过去了,如果信迟到了也还请不要责怪信使先生,迟到的主要原因是我写信写迟了些……回来的路上顺风!大家都在■■■上等你回来哦!

生辰快乐!

Dr. ■■■

■■■■年3月7日

斯卡蒂将信封和发夹一起放回了信封。她背起靠在残垣上的剑袋,从废墟里返回了蓝色营帐里。她嘴角翘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,拉开几乎没装东西的行李袋,把这封信和另外几封信一起,放在包的最深处。最后她脱下外套塞进包中,一手解开发绳散开的头发,伸手熄灯后钻进了睡袋中。此时夜空晴朗,双月俯视着大地。皎洁的月光映在大地随处可见的巨大黑色晶簇,带起阵阵反光。

——这是这封信本来该有的结局,如果没有那场天灾卷走信使无人机的话。这小小的黑色飞行物本该消失在源石粉尘中,后去到了它本来不应存在的彼方世界。

身处岩棱滩的斯卡蒂无从得知这另一个世界的事情,但她还是因为这份不知何人赠予,不知从何而来的礼物而感到高兴。

“生辰……对哦,今天是我的生日,我居然把这个给忘了……”她自言自语道,此刻脑海中那些来自十余年前,早已模糊不清的片段和眼前的这副光景重叠在了一起,虽然境遇完全不同,但是那种氛围和情绪却是一致的。不论这是谁的恶作剧,或是某种新试行的商业宣传策略,都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。

斯卡蒂拉上“被子”躺下,忽然又想起了那枚芯片上面的简谱。“那上面记着的,不就是阿戈尔的生日歌吗?”

在十余年灰暗无光的日子后,她再次哼起了这首带有几分亮色的歌。

生日快乐,斯卡蒂。

……

“嘿!这就睡着了?”劳伦缇娜在耳边的叫嚷把刚刚结束回忆的斯卡蒂拉回了现实,她回过神来,眼前是一个碗口大的蛋糕,上面插着一根蜡烛。这是劳伦缇娜今天给一家蛋糕店做委托的报酬——她提着蛋糕回家时很高兴,省下一笔钱的蛋糕店老板也一样。

“这次给你过的生日还蛮像样的。”歌蕾蒂娅喝了口饮料说,“三年前,我们把这条鲨鱼从六棱造鱼店捞上来的那回,我和她在一块,而你走散了。我们在路边炎国小贩手里买了两盏天灯,在底下挂着的牌子写了点祝福就放上了天。”

“哈!我也记得,当时我在上面画了点东西当祝福放了,随后就有公司和东国混混来追我们,不过没追上!”劳伦缇娜说着,切了一大块蛋糕放在自己的盘子里。不过她看看斯卡蒂,想想后又把她的盘子和斯卡蒂的空盘对调了过来。

“那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过生日的吗?”

“怎么样?”

“你先说说你在那个天灯上面画了什么,我再告诉你哦!”

“这个可不告诉你……”

“你们的打闹小心点,别弄到蛋糕,也别摔倒......小心,你们回来时,武器还没放进枪房……”

三个猎人的住所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
生日快乐,斯卡蒂!

(责任编辑:广英;绘图:pixiv@lulu;本文首发于泰拉通讯枢纽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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